這趟八天七夜的Denali之旅,充滿著驚奇,充滿著秋與冬,充滿著深紅的苔原、金黃的樹林和雪:紛飛細雪、漫天大雪、啪噠啪噠出現又悄然消逝的半天雪、被雪壓彎了腰的帳篷、一夜之間白了不只頭而是從頭到腳趾頭的大地、一夕之間凍結冰封的大河、雪的觸感、雪的味道、雪的聲音、雪的形狀、雪的溫度......,好多好多的雪,第一次見識到何謂雪,很想將這有關雪的一切,牢牢記在心中。

縱使有再多的依戀不捨,終究還是得再度踏上名為旅途的那條路。下午四點多,火球高掛天空,陽光仍像是才下午一兩點,啊-北國。一面曬著許久不見的陽光,另一面卻吹著颼颼冷風,冷熱交替讓人直發抖,活脫像是《北風與太陽》裡的旅人。隨著時間慢慢過去,堆出來的笑容越來越僵,寫著Fairbanks的牌子越來越重,眼看對面的同行(同是hitch-hiker)已經幸運地被撿走了......。

終於,一輛小貨卡停了下來,裡頭的人默默整理起車內,我們熟練地把大背包放進車後,打開車門。

前座後座滿盈著井然有序的CD首先映入眼簾,然後是堆滿物品的後座,然後是各式民族風的小飾品。他胸前掛著串珠飾帶,是一隻Dall Sheep的圖案。他有著一張不白的臉,褐色的眼眸,線條堅毅,話不多,身邊圍繞著的空氣讓人不由自主安靜下來。

他緩緩伸出手,開口。原來他是Chief Gray Harrison, 來自Chickaloon,正在前往Fairbanks的路上,目的是出席一場會議。我們之間的談話很少,大多數時間沉默盤踞瀰漫整個空間。偶爾,問題劃破沉默,我們問有關indigenous people的事情,他問關於台灣的問題。但更多的時候,風景迅速向後流逝,心頭思緒翻騰起伏,乾涸的喉嚨卻偏偏發不出一句話。沉默依舊,只是沉默。

他說,他們正努力從Alaska州政府手上要回他們的土地。

他說,美國政府不喜歡他,因為他要求聯合國依國際法要美國政府還他土地。

他說,就像政府對人民做的事一樣,政府使用他們的土地,就應該付稅,付不出來,就把土地還來。

他指著前來獵moose的人,說,Ugly moose hunter!

他說,烏鴉偷走太陽是Tlingit族的故事,但他們也有類似的。

他說,在他們的故事中,熊和狼是不好的,會殺死他們家人的。

他說,他和熊約好了,熊不嚇他,他不殺熊,但有些他的族人還是會獵熊吃熊肉。

他說,有些事情會變,有些事情不會變,就像人力馬匹變成ATV,但處理moose的方法仍不會變。

他聽著錄有老一輩人說著母語的CD,說,他沒辦法完全聽懂這CD的內容......

他說,白人稱呼他們為Native people,但他們並不笨,他們知道他們的事物被搶走了......

土地、河流、天空、森林、moose......

他恨白人嗎?對未來徬徨嗎?哀愁嗎?身為一個Chief,這責任和壓力有多大?他的族人支持他嗎?看著這位安靜,語調沉緩,抽著大麻的長者,我有好多好多的問題,但我不夠了解他,不夠了解這些民族歷史,不知從何問起。我只能聽著,嘗試著去理解,我沒有立場,無能為力。

最終,indigenous people的問題,只能交由他們自己去解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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